房子在三樓。

晚回舟在門口停下，正要開口讓江江下來，背後傳來沈判的聲：“是不是找鑰匙，我來我來。”語氣很是興奮。

“不用——”晚回舟聲音停住了，因為沈判貼了過來，兩只手順勢自然的抄進他的外衣口袋，表功似得說：“找到了，舟舟。”

晚回舟現在有些後悔讓沈判過來了。

沈判的手很白凈，細皮嫩肉十分修長，在樓道發暗的燈光下蒙上了一層暖色的光。

哢噠一聲。

門開了，沈判拔了鑰匙自然的放進自己口袋，一手擋著門，讓晚回舟先進，一如五年前進電梯的時候。晚回舟有些微微出神，抱著江江進了家門，將迷迷糊糊又困了的江江放到小板凳上坐好。

“換鞋子。”晚回舟從鞋櫃取出江江毛茸茸小熊拖鞋放在兒子面前。

晚江江眼睛睜開一條縫，小腦袋跟小雞啄米似得點了兩下，乖乖巧巧的並著雙腿坐在那兒發呆醒神。晚回舟也沒管，彎腰從鞋櫃取拖鞋，察覺到身後沈判帶上門貼了過來，晚回舟有些不習慣，放下拖鞋往裏挪了一步。

“家裏沒有客人拖鞋，你不用換了。”

沈判不在意的應了聲。

晚回舟將鞋換好，一看江江坐在小凳子上靠著墻又睡著了，也沒精力去管沈判，蹲下身幫江江換了鞋子，輕聲道：“爸爸抱你去睡，乖。”

迷糊睡著的晚江江就跟腦門長了眼睛似得，整個小身子軟軟的鉆進爸爸的懷裏。晚回舟抱著人進了臥室，門口沈判一直沒動，靠著鞋櫃一雙眼就沒移開過，這會跟犯了花癡似得望著晚回舟背影，心想，舟舟真是賢良淑惠了。

晚回舟替兒子擦了臉和手腳，江江眨著眼睛精神了些。晚回舟放下毛巾，將兒子塞進被窩裏，問：“今天什麽味道的？”

“草莓味。”晚江江懷念似得舔了下嘴巴，開心說：“怪叔叔給的就是草莓味的。”

晚回舟將草莓味的香找出來，一邊點上，一邊道：“下次不可以嚇唬人了。”晚上辦公室裏曾宏偉說鬧鬼，看嚇得不輕顯然是有人使壞了。

床上晚江江嘟著嘴，哼了聲：“他兇爸爸。”說完奶兇奶兇的補充：“欺負爸爸的都是壞蛋，都要嚇唬的。”很有本事了。

晚回舟笑了下，摸著江江腦袋，說：“睡吧。”現在都快兩點了，有什麽事早起再說。

房間上空飄著淡淡的草莓味甜香，隨著香味床上的江江也慢慢睡去，身影一點點消失。

外面客廳沙發上沈判咦了聲，目光看向緊閉的房門，那個小子——

剛剛隨性的目光一下子深沈了，帶著幾分探究看向門口。晚回舟推門出來，沈判站了起來，剛剛深沈的眼神像是錯覺似得，這會眼睛跟兩只燈泡似得盯著晚回舟，迫不及待說：“舟舟，我們也睡吧！”

“沈判，我們需要聊一下。”晚回舟冷靜道。

“舟舟你說聊什麽？”沈判一臉積極配合。

兩人在沙發上涇渭分明的坐開，沈判倒是想貼過去一起坐的，但是晚回舟一人做了單獨沙發。沈判一臉遺憾的只能撿了個三人位，離單人沙發最近的角落坐好。

“舟舟你說。”搞得跟小學生上課一樣認真。

晚回舟對沈判有著歉疚，五年前他敲開了沈判的門，盡管那一晚他是被壓的一方，但是在晚回舟思想觀念裏，體位不能說明什麽，他比沈判大十二歲，沈判才十八歲剛成年，性取向什麽都不了解，沈判跟他睡，他是應該負責任的。

這也是再次遇上沈判，晚回舟會同意沈判跟他回家的原因。

但當沈判對他表現出喜歡的樣子，晚回舟就無法接受了，他有必要說明：“沈判，你還小，我不希望你喜歡男人是因為當年的事情。”

“你說跟你睡嗎舟舟？”沈判在這方面絲毫沒有羞恥。

晚回舟要不是刑警見得多了，現在估計老臉要紅，他面上鎮定的點了下頭，舉手打住了沈判要說的話，問道：“在此之前，你喜歡男孩？”

“舟舟我都說了你是我的第一次。”沈判很認真的表示自己是位有節操的人，“我以前沒喜歡過人。”

所以真的是那一晚影響了沈判的性取向。晚回舟微微蹙起眉頭。

“當初的事情我向你道歉，你應該重新回歸正軌生活，不要被那一晚影響。”

沈判擺手，“舟舟，那晚不是你的錯。”他見晚回舟不信，稍微想了下明白其中緣故，“你是不是對我很內疚？覺得你一個大人騙了我小孩子純潔的肉體。”

晚回舟：……

“算是吧。”

沈判笑了下，他的樣貌其實不同晚回舟的溫和秀麗，屬於那種很有攻擊的帥，即便是笑也給人感覺高高在上冰冷的。而晚回舟則是樣貌出挑的好，但長久以來工作辦案，以及家庭影響，讓他的性格冰冷沈穩不好接近。

兩人是相反的。

“你別內疚了，其實真說起來可能還是我連累了你。”沈判目光掃到緊閉的房門，想到裏面睡著的小鬼，也不怕晚回舟接受不了，直接道：“那晚你被艷鬼上身，它其實是沖著我來的，後來收了它，你也受它的影響，就是類似春藥，你沒發現你那晚特別熱情嗎？”

晚回舟在消化信息，盯著沈判，他怕沈判為了讓自己不要內疚瞎編謊話。

“一般人不太信這個世上有鬼的。”沈判不想說太詳細，含糊道：“我跟你不是說過，畢業後就接管公司麽？就是搞這方面的，這次來燕市出差就是那個別墅樓盤鬧鬼，我一看燕市就過來了，其實一般我是不出手這種小事情的。”再劃重點下自己地位。

晚回舟還是沒有說話，目光帶著沈思，不知道想些什麽。

“舟舟，現在你知道了，你不用內疚了。”沈判思維變化的快，剛說完就興奮的問：“現在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嗎？我查過了，你沒有結婚的。”

晚回舟回過神，語氣聽不出情緒，淡淡道：“沈判，我不喜歡你。”對他來說，沈判還小像個孩子一樣，自戀熱情還會撒嬌，這就是男孩子，哪怕他們曾經睡過，也不代表他現在喜歡男人，還會喜歡一位小男孩。

沈判頓時耷拉下了眼，坐在沙發苦大仇深皺著眉頭。

晚回舟見時間太晚了，起身從房間了抱了一床被子過來，道：“你今晚就睡沙發。”

“舟舟。”沈判叫住要走的晚回舟，臉搭在沙發扶手上，猶豫了下說：“你最近是不是查別墅樓盤殺人？那天晚上我其實也在，就是距離有些遠懶得過去看，不過你要是想知道誰是兇手，我可以找關系問問底下的——嗯，同事，就是你要保密，公司有規定。”

要是方晴聽到了，可能要嚇死了，幾個小時前還信誓旦旦的警告她公司唯一規定的。

“規定什麽？”晚回舟沒先問兇手名字。

“不能插手陽間人為兇案。”沈判說完，渾然不在意說：“不管這個，反正公司我家的，我就是老板，我說了算。”特別紈絝二世祖樣子。

晚回舟搖頭拒絕了沈判找關系違反操作幫他，而是說：“要是盡市民義務，天亮後可以到警局錄口供提供線索。”

“我只看到背影。”沈判現在有點後悔當時沒多看兩眼。

“已經很好了。”晚回舟不願跟沈判牽扯太深私交，說完便回到了房間。客廳裏留著陌生人，晚回舟躺在床上睡不著，想著沈判剛才的話，如果沈判說的是真的，那麽江江的體質——

清晨六點半。

晚回舟醒來，最近連著加班熬夜，昨晚睡了不到五個小時，他皮膚白眼底顯出淡淡的青色，定著一張臉的時候，顯得有幾分奇異的冷艷。

江江還在賴床，沙發上的客人擠進了狹小的衛生間，頂著一頭粗硬的短發，沖著鏡子前的晚回舟露出個笑，“舟舟，早上好啊。”

晚回舟抽了毛巾將臉上水擦幹，客氣點了下頭，徑直去江江房間。

沈判就留在原地，隨意抓了把頭發，望著晚回舟剛才用過放回原地的毛巾，想也沒想抽在手裏開始美滋滋洗臉，等晚江江起床看到家裏的怪叔叔，還挺高興的噠噠噠跑過去，乖巧叫人：“奶糖叔叔。”

“叫老爸。”沈判見晚回舟沒在，從口袋掏出奶糖，小聲悄悄說：“你叫老爸，這個給你。”

晚回舟從房間出來，臉色平平望著沈判。

沈判哈哈笑了兩聲，“逗孩子玩的。”又跟拍小狗腦袋似得拍江江腦袋，不過這次帶著一股親昵來，說：“給你吃，叫叔叔也成。”反正總有一天會叫老爸的。

晚江江拿快速拿了糖，這位怪叔叔的糖很好吃的。

“謝謝叔叔。”

別看江江乖巧，其實很挑剔的，外人給的東西，江江從來不會先接過都是問他的，但對沈判卻不一樣，好像很喜歡沈判。晚回舟不想告訴自己，這是血脈相連的緣故。

五年前不管因為什麽原因，他已經錯了一次。現在他生活平靜，不想再跟沈判有什麽交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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